危

上世纪90年代

夜晚的城关街道十分安静，尤其是夜半三更十分，除了闪烁着警灯的几辆警车外，其余的便再无什么明显的光亮。一路疾驰，派出所的警员们潜入到了马各庄村的各个角落里，不多时，有些村民的房屋亮起了微光，所有埋伏在暗处的民警都提起了警惕，一声门响，小郭立刻就要行动，却被李瑞英一把抓住

“干嘛去！”

“抓人啊师父！他拿着棍子呢”

“他拿着棍子也不算械斗啊，等着，那待会儿真打起来了”

“小伙子着急了呀”指导员带着康辉在另一侧清晰的看到跃跃欲试的小郭被所长拉回来的一幕“年轻啊”

“师父”康辉也朝小郭那边看了一眼后又继续盯着这边的房屋“我们现在不冲，要等他们打起来再冲吗？咱们的职责不是应该让村民尽可能的不打架嘛”

“这是咱们响应号召的第一批拆迁村，真是为了那一亩三分地天天打，天天吵，我们为此已经出了不下数十次警了，所以这次，我们所领导开了会，直接打一个歼灭战”

“那我怎么看海霞他们那组还扛着录像机？”

“那是所长特意跟局长借的，局长说这种行动，要对全程进行录像，不然村民胡搅蛮缠后面的工作很难进行下去，这种械斗的事，女生上去容易受伤，所以就让她们录像了”指导员长叹一口气“什么时候咱们能人手一个录像机就好了”

话音刚落，只见村内人头攒动，所长一声令下，所有民警都扑了出去。两方村民刚刚见面，手中都拿着棍棒，甚至还有锄头钉耙

“不许动！”众人把准备动手的村民控制起来，大致有十几个人

“局里派的车到了没”李所长快速寻找

“到了到了”

“把嘴捂上快上车”

“是”他们快步推着被铐起来的人上了车

“干嘛还捂嘴啊”小郭不解的问

“待会儿你就知道了”车还没驶出村口，只听得车外一声喧闹

“警察把人抓走了！”各家各户的灯便都亮了起来

“各组注意！不要与村民发生冲突，加速冲出去”李组长拿起对讲机沉着应对

“二组收到”对讲机里传来指导员的声音

“三组收到”张宏民也汇报

“四组收到”王宁汇报

“各组出村以后报个平安”李瑞英说完拍了拍前排司机的肩膀“再快点”

几辆警车在夜色中飞速回到派出所，小郭把人挨个从车上带下来，辅警们又把人都带到滞留室准备审讯，康辉在二组，紧跟着他们的车回来，俩人下车打了个照面，小郭看这边人都走了，才掸了掸身上的土朝康辉走过去，俩人刚要说什么，张宏民和王宁的三车四车就到了，王宁下车看了他俩一眼拍了拍小郭的肩膀

“没时间叙旧了，用不了一个小时，马各庄的村民就得聚集到派出所门口来，现在换好警服，去器材室拿防爆盾还有警棍，待会儿他们一定会往前挤，尽量不要发生正面冲突，用防爆盾顶着就行，一旦他们冲破对你们进行攻击，警棍只可以用来挡，不可以打人听到没有”

“王哥，他们都打我们了，我们还只能防守，不能反击？”小郭摊手问

“除非你要被他们打死了，不然不可以还手”

“那他们这个行为属于袭警了，我们都不能还手吗”康辉试图讲道理

“你把他们都抓了，那是派出所还是收容所啊，所长已经去跟局里打电话了，但调集警力也需要时间啊”王宁挠挠头“行了没时间了，快去换装备”

20世纪初

“康所，局长电话”康辉正准备迎接周涛不远万里接来的人，就听见警员叫他接电话，他只得先行离开，周涛把人迎进来的时候，大家都在正常工作，没有欢迎仪式，没有嘘寒问暖，周涛尴尬的转头瞅了眼身旁的董卿

“那个——”周涛一时不知道如何组织语言

“我工位在哪”董卿反倒显得很平静

“那”周涛指着一个空位说道“那个明天后天，还有几个同事，你们到时候坐一块”

“呦，这就是上海来的高人啊”一个小警员从周涛身边经过“是好看啊”

“朱迅！你再贫我让你师父收拾你！”

“得嘞周所，我干活去了，你可千万别找我师父，他一点也不懂得怜香惜玉”

“背后说人坏话，你小心朱哥听见以后又让你上院子里跑十圈消食”李思思在那整理档案

“她再不务正业，我让她跑二十圈”朱军从另外一个屋子走过来“快点，跟我出个警”

“又出啊，咱刚回来啊师父”

“就是，你是铁人不累，你让她歇歇啊”周涛蹙了蹙眉

“师父，有个大妈来报警，说她们家鸡丢了，让咱们帮着找一下”又一个小女警朝着周涛走过来

“要不咱俩换换？我们那是个丢狗的”

“得了，你们那个还得出去，我们这都来了，还是我们轻松”周涛说罢摆了摆手，朱军带着朱迅就出警了，周涛转而看向董卿“要不要一起去看一下，熟悉一下我们这边的工作状态”

“可以”董卿点点头“我去换个衣服”

“接待2室，我和张蕾先过去”

“好”

“所长”康辉从自己屋里出来，快步走到李所的屋前敲门

“怎么了”李所打开门把人放进来后关上了门

“局长刚刚给我打电话，说教导员在东北抓人的时候，接到群众举报，说教导员涉嫌暴力执法，还有视频，不知道是截取还是怎么回事，反正那段视频就只有教导员动手打嫌疑人的背影，局长说上头的意思是先暂停教导员的工作，让他先做内勤，等待进一步处理结果”

“教导员知道了吗”

“知道了”康所点头“局长说教导员他们已经把人带回来了”

“这样，今天下午咱们先开个会，把事情先跟同志们说清楚，教导员回来以后谁都不要多说多问，局长看来是让你先代理教导员的工作？”

“是”

“老罗这个人做事我清楚，他肯定就不愿意再坐在教导员办公室工作了，他们晚上到，楼下位置还多吧，咱们几个所领导都下去办公，就说是最近案子多，咱们在大办公区好出警，不要让他产生心理负担”

“是”

晚上同事们回来的时候都一片寂静，指导员看着所长叹了口气

“到底怎么回事啊”

“我们抓他，他反抗，抄起一把刀就要砍我，我先把他手里的刀打掉了，然后他还反抗，那我动手制服嘛，不知道谁录的像，只有我打他那一段，有嘴我都说不清，要是咱们能有个现场记录的东西就好了”

10年代

“来各位”郭所把一个大盒子放到桌子上“局里给咱们新配备的执法记录仪，这回是升级换代的，快带上试一试，从现在开始，咱们所有的出警，都需要佩戴或者手持，全程记录执法过程”

“这是好玩意啊”李梓萌走过去拿起一个递给夏丹，自己也拿起一个研究“这一按就开了，可以实时记录，这回咱们执法就不用再因为一些有的没的和督察掰扯了”

大家都在欢喜的试戴执法记录仪，康所从楼上走下来站在最外面不置一词

“想教导员了？”小朱带上执法记录仪走到康所身边，也递给他一个

“师父当年要是有这个，他追授烈士的事就不会一拖再拖”

“康帅，教导员的事，我们，局长，老局长心里都明白，咱们辖区的老百姓也时常念着他的好，家里人咱们也都帮着照顾，能做的咱们都做了”

“可他到现在都没能追授，他当了一辈子警察，为了老百姓上刀山下火海，前几年下大雨，老百姓的羊被冲到洪水里，他跳进去救，羊救出来了，他被水流冲走，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人都快不行了，在医院里住了一个多月才脱离危险；还有一次，有个小孩从三楼掉下来，他冲过去接，两个胳膊都粉碎性骨折，3次一等功，2次二等功，4次三等功，我们到现在都不能证明他牺牲的时候是因为罪犯袭警，案子至今未破，我们至今也不能追授他为烈士，你让我怎么放下”

“你先去试一下能不能用”海霞从楼梯上走下来示意小朱别碰钉子“教导员的事，咱们心里都有结，更何况还是你师父，当年执法记录仪并不普及，李局不也是在那场战斗中受了重伤退居二线，你看小郭不是也走出来了，别忘了，李局临走还嘱咐你要把咱们所带好，你要是这么消沉，全所的气势可就都抬不起来了”

“那场战斗，教导员牺牲，李局，师父重伤后退居二线，修平姐，王哥，也受了伤，一个几乎不出警，一个改调户籍科，城关街道派出所几乎被打掉重组”李梓萌拿着执法记录仪从人群中走出来“对，那条路本该是你来守，是教导员预判了危险和你调换，可能在你心里，牺牲的那个人该是你，但康辉那不是你的错，要求调换的是教导员，要求你把我们几个年轻人带去另一侧守的是李局，他们都预判了罪犯的路线，我们在听到支援消息的时候已经尽可能的去做了我们能做的，如果说教导员当时松手了，也许他们就不会再次行凶，也许他只是像李局他们一样受伤，住院，退居二线，但康辉你想一想，6名持刀歹徒，先是砍伤了守在门外的王哥和修平姐，紧接着捅了前来支援的李局和王哥，教导员的胳膊被他们划伤以后又被踹倒在地，那个情况下，只有教导员的伤情最小，他是警察，他面对的是6个穷凶极恶的持刀伤人的歹徒，让他们流窜到大街上会不会对老百姓造成威胁，如果你是教导员，你会停在原地等待支援吗？你难道不会做出像教导员一样的选择吗？”

“好了梓萌”夏丹看越说越激动的梓萌，拉住她摇摇头示意她别再说下去，全屋都陷入了安静，小郭的手在自己的执法记录仪上不断摩挲

“康辉，你确实没用”小郭把执法记录仪放在桌上走过去

“郭所”海霞蹙眉

“我今天也要说”

“郭所”刚强也拉住郭志坚的胳膊却被他一把甩开

“但不止你没用，当时我们所有在场的，被换走的人都没用，那会儿我们也已经干了十几年的警察了，怎么就都没能预判出逃跑线路呢？所有人都被师父们换了位置，所有人的师父都受伤了，他们是为了保护我们才变成现在这样，这件事，我们每个人都有责任，而且，我们为什么没能再快一点，如果我们早两分钟赶到，教导员就不会出事，那群歹徒也不会逃跑，但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整个派出所都付出了血的教训，你自责，你难过，但你不能低沉，逃犯至今没能抓到，你看看这个屋子里的人，你还想让他们出现同样的惨剧吗？”